絕地有逢時形骸終隔，圓場念逝者啼笑皆非。
作者：張恨水
出版：聯合文學
民初鴛鴦蝴蝶派名家張恨水的作品《啼笑因緣》，經過多年後終於在台出版，而且這次聯合文學的版本，還是連《啼笑因緣續集》也一併收錄，等於完整了《啼笑因緣》。
聽說這部小說在當時報上連載的盛況是，上至黨國名流，下至風塵少女，一見作者張恨水，都關心劇情接下來的發展，只要連載出來那天報紙還得用搶的。不過這位張愛玲倍加推崇的小說家，一開始並不想為本書寫續集。但大家太喜歡這個故事，一直催逼他寫，甚至坊間已經出現許多山寨續集，逼得他不得不把續集寫完了卻大家心願。但看完續集後，其實也可體會作者為何不想再寫的心意，文學作品全寫白了還有什麼意境可言？只是當然的人也恐難以嚴肅的心情看待這部作品吧。
《啼笑因緣》的主體架構雖跟一般愛情小說無異，無非就是男主角樊家樹，周旋在沈鳳喜、何麗娜、關秀姑三位女子之間的感情糾葛。不過當兒女私情一碰上動盪的時代，任何橋段都會變得很有張力。喜歡本書的原因，是作者將時代背景和生活方式勾勒生動，讀起來彷彿置身其間，而幾位主角和配角的特色鮮明，每位都至情至性，並且很「真」。
所以樊家樹並不認為自己公子哥的階層，就不與江湖賣藝卻俠氣雲天的關壽峰、關秀姑父女為友。甚至因為喜歡觀察不同的生活圈，讓他愛上唱大鼓書的小家碧玉沈鳳喜。而對同階層大家閨秀何麗娜的示愛，即使不喜歡，也保持淡定的禮貌。
而這三位女主角一樣也是時代下的奇女子，私心認為這麼好的三個人，卻同時愛上樊家樹，未免太過可惜。不同於後來電視劇或改編都喜歡把沈鳳喜當主角，我卻更憐惜張恨水筆下的何麗娜與關秀姑。
有俠義菩提心的關秀姑知道自己非樊家樹所愛的女子後，因他有恩於父，秀姑便將愛情化為親情，全力撮合樊家樹和所愛的女子在一起（中間當然也是一番心理波折，作者寫來相當傳神）。看見喜歡的人幸福，自己也幸福，不就是愛一個人的至高表現？而何麗娜明明是父母親的掌上明珠，漂亮又有學識，思想開放前衛堪稱新時代女性，雖然嬌蠻，但因愛上樊家樹，漸漸磨掉大小姐脾氣，盡力理解家樹的需要並支持他，也算徹底的為所愛之人犧牲奉獻（某些是續集劇情）。
讀著讀著，又覺得樊家樹到底哪裡好呀，值得兩位至情女子傾心付出？只能說愛到卡慘死。而關秀姑和何麗娜這兩位主角，卻因故事的發展在性格上有所成長，反讓人有種倒吃甘蔗的喜歡。
至於與何麗娜長相相似的沈鳳喜，比較像是男人們夢想女孩的完美化身，樊家樹、沈國英、劉將軍都喜歡她，既漂亮又純真，對人情世故無知到像張白紙，還有些小女孩的虛榮與嬌態，樊家樹指導她時卻又顯得無辜，也成了他最心動的對象，可惜與鳳喜的因緣只是曇花一現，得不到的更是最魂牽夢縈的繫念。
除了主角被寫得至情至性，一些配角也是性格鮮明，如：極力撮合樊家樹和何麗娜的親戚陶伯和夫婦、忘年莫逆之交關秀峰、由憐生愛沈國英，每一位都有血有肉。然張恨水早年被歸類為鴛鴦蝴蝶派，總被說文章難得大雅之堂，直到近年總算得以平反。其實以《啼笑因緣》而言，文句流暢自然，情節描摩生動。每個篇章還煞費心思以章回小說式下標題，用字對仗押韻，切合故事主題，若非深厚的文學素養絕對是寫不出來的。
有深厚的文學底子還得避免吊書袋，作者這方面也無大礙。除了男主角實在太沒道理的受歡迎外（再度私心認為，哈），其他都合情合理。對有錢人家擺飾闊綽的描述，小姐的穿著如何細膩考究，連平民百姓的生活步調，都詳實生動。難怪上至學者、下到販夫走卒大家都看得懂他的文章並為之瘋狂。妙得是張恨水明明是個男的，卻可以如此揣寫女孩兒家為情所困的惆悵心理，這點更是難得。（現代的男生反而得多學學，別女友老婆一生氣，就問人家是不是大姨媽來。）
《啼笑因緣》說的雖是愛情，但對亂世兒女至情至性的刻劃，已足使其成令人動容的傳世經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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